山里人:有些路家人一起走

2018-11-08 01:37 来源:鼎道Media

  缘于朱自清先生高大的《背影》,而家父仅仅是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,所以我一直把对父亲的敬重藏在心里,哪怕父爱如山……

山里人:有些路家人一起走

  父亲出生于战火纷飞的一九三八年。年幼失母,长兄长姐如父若母,半读半牧。小学毕业即参加集体劳作,57年与伯父两人瞒着祖父谎称去“抚田”,双双考入缙云中学,后因家庭实在困难,伯父去当兵,父亲辍学在家与病入膏肓的祖父相依为命,59年祖父撒手人寰,家父在悲痛中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金华师范。一路走来,从双溪口到稠门到寮车头到大源,父亲一生执教于南乡一隅。没有高官显禄的三朋,也没有身缠万贯的四友,执教36年却有弟子数千。擅长语文又兼数学工于美术。已是国家级国画大师的夏师兄每每遇见我,总会提起家父是他的启蒙老师。

  家里我是老幺,从记事起父亲的两鬓就已花白,直到学到“早生华发”,我才理解父亲的操劳。同龄人有时候会很妒忌我们是“工作人”子女,可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满满的是委屈。合作社分粮时,生产队长总是要换一个称纽,最小的那一堆才是我们这些没什么工分,半“工作人”家庭的。责任制单干后,父亲更忙了,起早贪黑的把课余时间排的满满的。母亲心疼我,总把在家烧饭这最轻松的活交给我,比我大五岁的哥和八岁的姐则要跟父母一起上山下田。儿子初懂事时,母亲常跟他说,“你爸八岁就会烧粥捞饭了”。粥捞饭在当时算是大餐,只有在农忙季节才可享受。很多时候,我们的主食是“玉米糊”,那是一种由粗糙的玉米粉加大白菜和成的糊糊,没有作料,油也少的可怜。虽然,母亲会悄悄在我的碗里加一些米饭,但依然觉得难以下咽,年幼时,提及就怕。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最爱,这是后话。母亲来自邻村,勤劳能干。父亲“忍辱负重”一生,想必年轻时母亲定是漂亮的村姑。在那一个年代,在中国的农村,有很多像我们这样,父亲工作母亲农村的家庭。在分田地到户的责任制中,游离于工作人与农民之间的他们,辛劳程度其实远远在两者之上。多年以后,当我们这些半“工作人”子女在一起聊时,也都有这种体会和共鸣。

  在家族里,父亲威望虽然不是很高,但每次修族谱、迎板龙之类,总少不了父亲。我想,这至少说明父亲在村里算是文化人。除了自豪,在我们眼里,父亲还很聪明,仿佛是全才。不仅会教书会画画,还是田里的行家里手,同时还是泥水匠、木工匠,甚至是机械修理师。小到自行车大到缝纫机,甚至柴油发动机的修理,无所不能。记得,有一次家里的柴油机油箱漏油了,父亲带我上山挖百合应急补漏,我也是在那次认识了美丽的百合花,记忆特别深刻。

  父亲不谙政治,文革年代别人忙于拉帮结派,父亲却潜心教学,创造一个个山区教学奇迹。记得,小时候溪里鱼儿成群,村里仅只有一两幅渔网,父亲竟能从老太的织头髻中摸索出织渔网技术。父亲捕鱼常把我们带在身边,告诉我们,捕鱼如同指挥一场战役,需要对水域、鱼群的了解,对天气对包围鱼群速度的掌握,也是一门学问。我们也在别的小朋友的羡慕中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。

  父亲老实本分却嫉恶如仇。记得,那时分责任田地是拿来抓阄。大家为求好运一般都让家里的小孩来抓。有一次抓阄,轮到倒数第二个小孩时,他在袋子里摸来摸去说,“只有一个阄”,小队长着急地向他大吼:“小孩子别乱说”,伸手从袋子里变戏法一般摸出了一个阄。当然,那是最好的一块田地。父亲忍不住了,当场戳穿了他的把戏。原来,小队长事先把阄系到袋子的角上。为这事,母亲曾埋怨他,“别人都不说,就你最聪明”,父亲却第一次跟母亲翻脸说,“我半个眼窝也见不得那些龌龊事!”当然,从此也得罪了小队长。

  父亲老实却也做过小生意。记得,有一年暑假,他带我哥徒步三十多里去隔壁邻县卖“棒冰”,结果半卖半送的换回一箩筐鸡蛋。被母亲数落了一顿,也不知怎地,却被我碰倒,全打碎了。疲劳、憋屈的父亲顺手给我一耳光,这是父亲唯一打孩子的一次,也是唯一做生意的一次。直到小学三年级,母亲让我一个人去邻村卖冰棍时,我理解了父亲。要不是家庭生计所困,他不会舍近求远徒步几十里去邻县做小生意,毕竟他是“工作人”,放不下这个面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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